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每個患者的病徵不太一樣。
病號A有一個想像的情人,日也思念,夜也期盼。與空氣溫柔調情、靜謐擁抱,醞釀著甜膩的幸福。
病號B,不願意孤單,所以每個人都是他的情人。很容易喜歡,很容易陷入戀愛。日日不同溫香軟玉在懷,夜夜歌舞昇平飲酒助興。
病號C把自己埋在工作裡,幸運的是他還夠忙!奔波忙碌之間,點綴著自認無傷大雅的小曖昧,滿足了人心還幫著豐富了自己的荷包。
病號D心裡牽絆著不能再牽的那隻手。即使日換星移時過境遷,沈澱過的回憶帶著歲月暈染的金光,美地叫人離不開眼!憑弔著往日時光兼想像著"或許"的美好榮景,甘願沈溺。
病號E選擇把心關起來。不談戀愛,還有很多其他的人可以愛。除了情人,男人女人小孩小貓小狗都能感受到他的熱情關注。而最大的重心是他自己,精心營造享受一個人的生活情趣,努力投入之後養成了新的習慣,樂此不疲。
病號F,他的心受傷了。拼不全的碎玻璃反射出一個個杯弓蛇影,再也無法信任人,再也說不出實話。小心翼翼拿捏著分寸保持距離,戰戰兢兢地察言觀色,準備在警報響起前先發制人或是逃之夭夭。
說白了,其實每個人都活在自己的世界裡,但是這些患者們尤其是。
跟自己相處太久,過慣了一個人的日子之後,已經不知道怎麼跟另一個人建立關係。
怎麼拿捏距離,怎麼付出傳達愛情,怎麼照顧另一個人,怎麼溝通妥協找到平衡,怎麼樣在原本的人生規劃裡融入另一個人..............完全沒有頭緒。
患者們絞盡腦汁想破頭還是無法想像,為什麼別人的愛情開始地如此輕易?為什麼別人的愛情自自然然地就能長長久久?
漸漸地,愛情的能力荒廢了,心上掌管愛與被愛的那一塊萎縮了、死掉了。
可怕的是,表面上患者依然生活如常,不覺得自己起了變化。也許想過以上的可能性,但是.............地球依然在轉,日子依然在過,似乎不怎麼嚴重、死不了人嘛!於是繼續安然過他的日子。
直到某天,眼前出現一個似乎一切都很美好的對象,他終於感覺到遙遠陌生又彷彿有記憶的心跳。
可是.......................該怎麼辦?怎麼去認識他?要電話嗎?會不會唐突?什麼時機該打?打了說什麼?哪些該說哪些不該說?是不是打擾了人家的清靜?可,不參與他的生活要怎麼真正認識他?那,人家願意接納自己嗎?是心甘情願還是半推半就的?還是更糟的,只是如雞肋一般味如嚼蠟棄之可惜的可有可無?自己該勇敢地先向前跨出一步還是等待對方注意到自己?我有什麼強項勝過別的競爭者而被注意?還有,自己的毛病缺點應該先隱藏修飾還是要誠實坦白賭一把,或許對方真的是那個會全盤接受的人?過去經歷過的傷痛歷史應該記取教訓隨時提醒自己,或者是拋開刻板印象的成見全然信任新的遇見?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直到這一刻,才猛然發現自己的心已經殘缺,某些太久不作用的筋肉已經壞死了。
奇蹟似地,對方朝著自己的方向靠過來。而自己,除了感覺到驚喜,還有驚嚇。
"他來幹什麼的?他會跟我一樣認真還是只不過無聊想找各餘興節目?我一直自己過地好好的,現在這個人會讓我過的更好還是把我拖回好不容易擺脫的悲慘世界?"
強按耐住心底氾濫的恐懼,撐出一臉平靜的表情,試著像正常人一樣開始了簡單的對話。
有來,有往,有笑聲,還有...........似乎相同的頻率。
"嗯.........我好像還應付的來。"
大家都說,給別人機會就是給自己機會。大家都說,人是社會的群居動物,應該要有各伴侶。
"好..........就試試看吧!也許這個人和以前遇過的人不一樣,也許我也不一樣了。"
懷著傻氣而荒誕的一絲期待,回應著來人的微笑,傻傻地跟著人走。
不知道會走多久,不知道會去哪裡。還是一肚子的疑問跟害怕,但是...............就乾脆地跟著走吧!總比坐困愁城好些,是吧?!
頭前兩步,很新鮮、很興奮,感受到太久沒有流動的氣流拂在臉上,多麼令人振奮!
但......................小小的疑惑是,前面的人只是一貫地照他的步調走著,沒有伸手牽住自己的手,也不回頭張望確定自己是不是跟上了腳步。還有時候,不過一眨眼的功夫,前頭的人就突然消失了!沒有預警、沒有出聲、沒有通知...........就這麼突然不見了。
當心慌害怕漸漸升高,自己即將滅頂的前一刻,又猛然發現前頭的人影又出現了!依然同樣的步調、速度、規律地擺動,像是從來沒有消失過。
加快腳步衝到他的前面,喘吁吁地回頭確定自己有沒有眼花,換來的是對方不明所以的微怔表情,平靜而讀不出什麼情緒,依然無所覺地微笑著。
於是,以若無其事的嘴角牽動回應他的微笑,繼續跟著他走著。
幾個來回之後,開始懷疑自心臟夠不夠強壯,還能承受幾次這樣「失而復得」的驚嚇。
"也許我應該想些話題,免得太無聊...............但他會嫌吵嗎?或者,主動拉住他的手免得再次迷路...................但他會覺得被冒犯了嗎?那麼,加快腳步跟他並肩走著吧!...............這麼做是不是侵犯了他的地盤私隱?嗯.................到底要跟著他走去哪裡?問了會不會破壞他準備的驚喜或是嫌我太心急、太煩人了?跟著走了好一段路................現在才問可不可以跟是不是太晚了?如果一直是自己的一相情願,那我找的到回去原點的路嗎?"
頭前那一絲小小的疑惑漸漸纏繞成一個結實的糾結,患者捧著那陀愈來愈沈重的物事,開始知覺到自己是各徹頭徹尾的傻瓜!
自怨自艾之際,瞥見前頭晃動的手腕上,閃著一個似乎很熟悉的東西...................那是.............好像是手環..............好像..............跟自己手上的一模一樣!
病患舉起好久沒端詳過的自己的手,手腕上戴了一個簡單的塑膠手環,上面貼著流水條碼。
是的,這是醫院為了辨識患者建檔資料所配給的記號。
"原來...................他其實也是單身中毒患者。原來..................那「似乎相同的頻率」,不過是同病相憐罷了!"
患者啞然失笑。而他的腳步,依然跟隨著前面那個患者無意識地移動。不知不覺中,患者已經被另一個患者的病徵所制約。
患者即使意識到了自己的制約,但那先前的震驚讓他的反應機制當機了,這時候停下腳步只會讓自己動彈不得。
於是,帶著更深一層的荒誕悲哀,不增反減的疑惑、驚慌與害怕,繼續跟在另一個病友後面,走著。
(3/25/'07 4:44 AM 掰完了。當做是另類小說吧。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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