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頭曾經問我一個很爛的問題：
我跟你媽媽的事情，有沒有影響你？
在此之前的另一個爛問題是：
你怎麼不結婚呢？
唉...........久久不見，見了居然問這麼爛的問題，果然我想躲地遠遠的。
我記得，兩個爛問題我都是含混敷衍過去。
說「善意的謊言」自個兒難受，而太誠實的回答.........老頭或許聽不懂；即使聽懂了，也不能改變事實。如果讓老頭生出一絲歉咎.........對我於事無補，對他.........我已經夠不肖了！不想再添另一筆帳。
總是這樣。
想的太多，怕添人麻煩，也怕自己沾上更多麻煩，就這樣，打著迷糊帳就含混過去了！最後，落得一個「不懂事、太神秘」帽子。也罷～好各「寧可我負天下人，勿讓天下人負我！」只是...........這句子是這樣用嗎？哈........
直到方才，才發現這個爛問題............問題真的大了！
從前，以為自己只是缺乏一個好的role model，所以我不會跟男人好好相處，也看不出什麼樣的男人會好好地對待自己。
但直到剛才，我才發現，到頭來，原來我愛人的方式多麼像我媽，多麼的............一廂情願地往胡同裡鑽去。
老頭，應該是各很好的朋友，但不是一個好的家人。我認為他不適合當父親，而從我的角度看，他是個糟透了的丈夫！他根本就不適合婚姻。
可是，那樣的年代，媽媽那樣傳統的軍人家庭，她那樣單純實心眼兒的性子，她不會想那麼多。交往了十年，媽認定他了。因為「不嫁給他嫁誰呢？」所以他們結婚。
從婚前到婚後，老頭的身邊陸陸續續有過好幾個別的女人。媽應該都是知道的。
可，她實心眼兒，她不是那種厲害的角色，不懂掌控男人欲拒還迎、吊人胃口那一套心機。她只會努力付出。
老頭在新婚時就破口大罵嫌她不會煮飯，她就去報名跟傅培梅學做菜，後來家裡親戚朋友每一個人都對她的廚藝讚不絕口。生下我的時候，媽在電視台的工作穩定而稱職，因為老頭認為她應該在家裡帶小孩，於是就乖乖辭職回家。老頭的生活習慣很差，東西亂丟亂放不在話下，連煙灰都彈地家裡到處都是，據說奶奶還在的時候，就說過老頭即使白宮讓他住也會變成豬窩！可是小時候，家裡永遠窗明几淨，整整齊齊。又因為老頭不喜歡，媽跟僅剩的幾個好同學都盡量不來往，連回娘家都必須偷偷摸摸。
永遠是老頭說什麼，媽努力的配合。
而老頭似乎還在嫌她為什麼沒有先他一步想到、非要他罵人了才肯跟上腳步。
從小到大，我就處在一直怕老頭又發瘋罵人摔東西的戰戰兢兢狀態，一直到現在，只要媽跟老頭處在同一個房間、同一張飯桌上，就不自覺地戒備著。
還不懂事的時候，聽到大人吵架把「離婚」搬出來，心裡就開始難過想哭。總覺得那是一件很糟糕、不該發生的事。
大了一點之後，知道媽媽是為了我才沒有離婚，心裡還很慶幸。
但是，當我親眼見過外面的女人來家裡叫囂，常常好一陣子見不到老頭回家過夜，我開始認為離婚只是一種解決問題的方法。
而當我很大了、有完全的行為能力、生活能力之後，我開始不懂「為什麼不離婚？」我已經夠懂事了！不用為了我勉強什麼！真的只是因為老頭跟媽都怕麻煩嗎？
這兩年，家裡三個人分處三個地方。我跟媽都盡量離老頭遠一點。媽怎麼想的我不知道，我，是實在不想再過那種時時有壓力，眼見心就煩的日子。
幾乎所有大人的舊識聽到媽跟老頭並沒有離婚都是一個驚訝的反應。
我習慣了。也簡單的解釋兩位大人各自生活是因為工作的關係，這樣的模式也懶得改變了。我總是這麼自以為是地回應著。
最近這一陣子，我發生了荒謬的事。
在似乎好不容易快讓自己擺脫因T而生的糾結之後，因為一個意外的晚上，我又迅速墜入那一陀迷惘混亂，甚至比之前有過之而無不及。
在經歷了一段充滿欺瞞、不尊重、強碰的相處之後，在我反反覆覆拉扯煎熬之後，在我被影響地自己都覺得醜陋扭曲不像自己之後，我竟然發現我還愛著T。
我認為，只有在他身邊我才是又活過來的。我甚至在思考，如果最好面子的我可以放棄一個女人在愛情裡的尊嚴、可以完全不等待期盼回應，那樣的我或許就可以留在T身邊了。
而事實上，我的尊嚴與面子已經一而再、再而三地因為T被我拋棄過了。我的包容跟體諒設想已經是自己都覺得病態而笨地像豬頭了！
可是..................我真的在很認真地思考著，想要不顧一切只為可以留在T身邊。我每一個細胞在吶喊著T的名字，每一次想念都是為了T，每一個有空檔的意識都立即被T填滿..................簡直像被下蠱了。
而我知道，一切，都是自找的。我實在怪罪不了T。
T再怪、再傷人、再自私無情...................都是我早就知道的。可是他還在我眼裡心裡揮之不去，我還是想著飛去他身邊。
然後我想起了媽媽。
我好像突然懂了，為什麼自己會這麼執著，為什麼面對像老頭那樣的一個糟糕的丈夫，媽媽依然不離不棄，逆來順受。
媽媽單純、實心眼、循規蹈矩、傳統...............都是，但最重要的，是她認定了老頭，所以無怨無悔為他付出所有.........青春、努力、愛情。
想起很久之前，不太咬文嚼字風花雪月的媽媽，曾經跟我說「要聰明一點！一輩子可以付出的愛情是有限的，愛人的能力會用完的。」
我不能控制地哭出來。
我覺得媽媽好委屈。我覺得我好委屈。好好的青春年華，好珍貴的愛人的能力，為什麼被踐踏不被珍惜？
而，在我以為自己很努力地學習長大之後，發現原來在骨子裡，我還停在跟媽媽一樣的年代。
我終於想通了媽媽的愛情，想通我的愛情。
來得及嗎？知道了是怎麼一回事，對我有幫助嗎？能夠改變嗎？
我還是茫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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